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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翻译】忘却笔记(五/完】


*

    早上,他们下了火车后转乘快艇,于午前来到了这座位于西西里岛上方不远处的小岛, Reborn告诉他的地址就在港口的不远处。

    这座面朝大海颇有品味的家中现在住着一大家来度假的愉快的美国人,向邻居一问,他们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住在这里的日本人早在数十年前就去世了。」

    出门在外这么多天,久违的南方方言果然跟本土的口音有所区别。

    骸半分兴味索然地问道「怎么办?」

纲吉回头看向他,指了指前方的山丘,「只能去那里了不是吗。」他抱着胳膊,感觉自己现在正在做着垂死地挣扎。

    「只能去那吗?」

    「既然都来了。」

    「你觉得事情可能会这么顺利吗?」

    「一直以来悖论都是这样的。」

    那我们走吧。于是,两人懒散地拖着步子向前走去。大约二百米高的小山丘上隐约可见一座白色的教堂,教堂旁边坐落着一幢相同颜色的别墅。

    「你知道那是哪吗?」

    「好像听说过、」

    ——也好像没听说过。

    骸满脸质疑地看着歪着脑袋的纲吉,维也纳、匈牙利和捷克都看不到的海在他们身后一望无际地连向天边,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点缀着粼粼波光和蜿蜒起伏的微波。

    天气好到让人觉得不真实。

    上岛后他才知道这座别墅是彭格列的财产,这样的笑话不仅仅在意大利、在全世界范围内他也经常遇到。也许这数日的列车旅途中,他也多次看到了自己名下的山和土地。

    「三个国家哦,我们跑了三个国家,结果忘却笔记在自己的别墅内的话,你怎么想?」

    「仔细一样,疯狂到那种程度的有钱人本来就寥寥无几。」

    他们关系很好吗?

    九代目来这栋别墅时,经常和住在海边的日本人一起钓鱼。

    听到附近居民提供的决定性目击证言,他也没什么可怀疑的了。纲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神奇的缘分。

    就像绕了大段的远路,目的地却近在咫尺一般。

    「那个医生告诉了九代目笔记本的使用方法吧。」

    「说起来就是心理暗示吧。」

    他穿过繁枝遮掩下的小路,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建筑。在这座温和的地中海气候孕育而成的小岛上,他们究竟有过怎样的交谈呢?

    九代目在注意到骸的存在的同时还让研究员逃走的真正目的,现在已经无从得知。

    「喂」

    「什么?」

    「伽伐尼医生是个好人吗?」

    「诶?」

    「没什么。」

    他们快步走着,没花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

    纲吉现在身体感觉非常良好,大哭之后身体里的毒素似乎都被排排出了体外。

明明已经抵达了旅程的终点,他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接受了门口的虹膜认证后,他们顺利地进入了宅内。这是当然,因为这里是纲吉从九代目手中继承下来的土地。

    在走上拱门下的阶梯来到黑色大门前时,纲吉拉住了骸的衬衫,「骸。」

    「怎么了?」

    「如果笔记里有关于你眼睛的线索,好好去彭格列的医疗部接受治疗。」

    纲吉说得十分认真,但骸却突然笑了出来。纲吉不解地皱起眉,骸则转过脸笑了起来。

    自己明明没说什么可笑的话,一句也没说。

    「说起来,沢田君你还想消除记忆吗?」

    「你指的什么?」

    「在火车上你不是说过吗,要去种地。」

    明明只是两天前的对话,却感觉相隔了数年之久,纲吉点了点头,他确实说过。

    「你不想当黑手党了吗?」

    「……」

    说老实话,如果他能回答'是的',那该有多棒啊。但纲吉心里知道,他不可能这么简单地抛下一切。早在继任之时,他就已经做好了死都无法从意大利半岛上逃离的觉悟。

    从物理上来看他也许能顺利逃到任何地方,但他的心会一点点遗留在许多人身边。

    他无法冂像威尼斯商人里安东尼奥拒绝的那样将心脏切碎分给他人,但是他能将自己的情感献给那些对来自遥远东方的自己赋予了信任与慈爱的人们、存放在他们的身旁。

    ——比如现在正在办公室里倒头大睡任冂劳冂任冂怨的右手,和如鬼神一般强大但内心温柔的左手。

    他又想起,自己似乎跟老师在电话中约好了会回去。

这时,骸突然说道,「你全都忘记也没关系。」

    「诶?」

    你指什么,正当纲吉想开口问时,下巴被向上抬了起来。

   【一小段wěn scene,发不出来】


    在骸移开嘴冂唇之时,纲吉已经满脸通红。他含冂着眼泪,愣愣的抬头看向骸。

    骸对他回了一个没有一丝阴翳的笨蛋似的微笑。

    在这个瞬间,他脸上挂着绝无仅有的幸福的表情,对纲吉露出了一个微笑。

    接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你全部忘记也没关系。接下来,我会全部记住。」

    突然,纲吉被用力地推进了屋内,听到身后传来的关门声后,他猛地转过身。

    他被关在了鸦雀无声的房内。他想干嘛,纲吉呢喃自语道。在不明就里地跑到门边时,屋外传来了直升飞机螺旋桨的声音。

    「你在干嘛!快开门!」

    「请你在房间里找笔记,我去收拾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

    「我不要!喂!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门从外面被锁了起来,纲吉使劲扭着门把,但门纹丝不动。

    笔记就拜托你了,说完,骸离开了大门。纲吉一时间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接着,「啊啊啊」,他揉着头发,自暴自弃地怒骂道「你这个混冂蛋给我记住了!」,转身向屋内跑去。

*

 

    纲吉走上二楼,一间间打开漫长走廊两侧的门,九代目的房间在哪啊,他叫着向前跑去。

    就算别墅规模不大,但仅二楼就有十多间房,纲吉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走廊尽头的门前,在左右对开的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熟悉的香味迎面氤氲而来。

    光是这阵香味就让他忍不住想流泪,这份感情应该如何称呼呢,敬爱、罪恶感、憧憬、悔恨?

    这正是九代目身上古龙水那带着苦涩的香味。

    静寂的房间里处处都残留着故人的气息,纲吉的眼睛不知不觉间湿冂润了起来,同时感到心口一阵刺痛。

    他并没有证据那本笔记就在这个屋子里,但不知为何他感觉到笔记就在这里——就算这不太合常理。

    九代目死后一直没人动过的书桌上积了一层薄灰。白色的尘埃在昏暗的房间中如同星光一般闪着微光。纲吉拉开了书桌最上端的抽屉。

    抽屉里躺着一本陈旧的厚手账,纲吉用颤抖的指尖摩挲着暗绿色的布制封面,金色文字刻印的日本人名字让纲吉深信这就是忘却笔记。

    就是它了,纲吉想,如果里面记载有埃斯托拉涅研究员的记忆的话,骸的右眼就还有希望。

    怕笔记本散开,纲吉将其小心翼翼地拿起放到桌面上。

    这里面存在着一切。许多人死也想忘记的回忆、那些被渴求着的忘却全部都埋在在这一本笔记里。

    纲吉用微微颤抖的指尖打开封面,慎重地翻开了第一页。这时,他的眉毛皱了起来、

    他快速向后翻去,内页近乎要脱落下来,但他并没有看到他在寻找的东西。

    纲吉难以置信地将脸凑近笔记本,可无论他如何聚精会神的凝视,也没有找到一滴墨水的痕迹。

   笔记本内一片空白,空空如也。

    (骗人的吧)

    纲吉愕然地翻过封面试图找出有没有什么玄机。

    如果这不是忘却笔记的话,骸该怎么办?

    为什么为什么,他全身颤抖起来,焦急之下,笔记差点从手中滑落,他赶紧伸出左手一把抓在手里。

    一张信封,无声地从笔记中飘到了地上。

    纲吉拿起信封,信封正面用意大利语写着"收件人 沢田纲吉先生"。翻过背后,熟悉的笔迹写着送件人的名字。

    纲吉单纯地害怕着拆开这封信。他压下在胸口翻冂搅的剧痛,用力地撕开了信封。

    信封中躺着两张信纸。

    11

   沢田纲吉先生:

    你还好吗?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如果你会为此感到一点点的悲伤的话,我就算魂销骨灭,也能称得上是个幸福的男人吧。

    我将笔记本和这封信一起放进了抽屉。那是我从朋友那里得到的非常重要的记录。而今天我写给你的这封信,也和这本笔记有关。

    我们曾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但我最终还是无法想象、理解和分担他的痛苦。

    他经常去看海,耀眼的太阳、绚丽的繁花和地中海的湛蓝,对他的心灵该是多大的抚冂慰啊。

    但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忘怀曾经悲伤的经历,或者说,他自己拒绝着忘记。

    他是个特殊的医生。是人心灵的医生。

    他的工作就是倾听患者那些连对家人都无法坦露的令人沮丧的过去。他说,会为他们全部承担下悲伤和痛苦。就这样,他让人们使用这个笔记,以换回没有噩梦的安稳梦境。

    他拉着那些胆怯的人的手,一遍遍说道,你的痛苦会全部转移到这本自己笔记里,你的悲伤会被笔记所吞没,一切都会被其所吞没。

    而与此同时,他自己的心灵却被慢慢侵蚀。

    在我作为黑手党、彭格列的九代目工作的一生中,时不时需要被迫做出令人抗拒的、残酷的抉择。但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终生伴随着痛苦和悲伤的工作。

    他在临死之前,将这本笔记交给了我。此后,我也数次依靠过这本笔记。

    纲吉君,我有一个请求。请你烧掉这本笔记。这本笔记里一个字也没有。医生只是装作书写的样子听着患者的诉说。但是,这本笔记中承载了太多的悲惨回忆。

    我将他作为医生的记忆,从他的脑内写到了这本笔记中,因为这是我能救赎他的唯一手段。

    在听完患者的哀叹后,他常拉着他们的手和他们约定道,你们都忘了吧,我会全部记住,你忘记也没关系。

    请你一定亲手烧毁这本笔记。

    我会一直为你祈祷,祝愿你未来的人生永远充满光明与温柔。

    永别了。

     纲吉在原地呆站了许久。这时,他耳中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爆炸声。

    他突然回过神来,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来到走廊。

    骸。

    你在哪。

    你准备去哪,骸。

    *

    别墅不远处的教堂顶部冒起青烟。纲吉如风一般地赶到门口,想方设法打开了沉重的大门。门内如预料般一片狼藉。

    「骸!」

    整齐摆放的椅子倒掉了一大片,纲吉越过躺在地上的黑衣男子们,一心向倒在房间中央的他身边奔去。

    「骸...」

    纲吉扶起骸遍体鳞伤的身体紧紧抱住他,伸手擦拭着他脸上的血,当他将额头贴上骸的额头时,他莫名地想哭。

    骸右眼变成了赤黑色,力量耗尽的眼珠里已经看不见任何一个数字。

    纲吉摇了摇他的身体,蓝色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纲吉如同抚冂慰般地吻上他的额头,「笨蛋」,纲吉说道,「骗子」,他声音颤抖着。

    「你已经注意到了笔记里什么都没有写吧。」

    纲吉用脸蹭了蹭他的脸颊,骸微微笑了笑,笨拙地抬起双手捧住了纲吉的脸。

    纲吉知道,他已经筋疲力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要,纲吉摇着头。

    「不要,不要走。你说过还有一年时间的。」

    骸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纲吉用尽全身心的精力紧紧盯着骸,试图听到他在说什么。

    接着,骸慢慢地闭上了眼。就像熬了整夜的人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一般,他合上了眼。骸,就算纲吉小声呼唤,他也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纲吉的膝盖上。

    耳中只有自己的肺在吸气、吐气的声音。

    纲吉睁大眼,抚摸着骸的脸颊。这太没道理了,纲吉想到。

    这真是,太没道理了。他恍恍惚惚地想到。

    明亮的光穿过了镌刻着图案的圆形玫瑰花窗。这里一如既往的炎热,但纲吉一滴汗水也没有流。

    他抬头看向高悬的天花板。不知道刚才经历了怎样的激战,透过天花板上破开的洞能看到湛蓝的晴空。

    纲吉想放声大叫,想痛殴这个世界。但这份感情深深盘踞在胸口无法释放。

    骸的身体还是温热的,但这份温热不久后就会渐渐消失了吧。他真的就这样轻易地死去了吗?

    骸的右眼睁开着,赤色的眼珠还埋在眼窝中,却似乎存在于一个更加深邃、阴暗的地方。

    这只眼球在无底的、比影子更黑暗的夜里巡回于六个世界,现在正打算把骸也带到下一个世界。

    「喂」纲吉睁着眼,用嘶哑的嗓音轻声低语着。

    「我和你一共乘坐了六趟列车,你知道吗?」

    眼球慢慢离开了骸的身体,就像重力不存在一般,漂浮到和跪坐在地上的纲吉的眼睛同样的高度。

    「你不在了的话,我会很寂寞。」

    纲吉双手捂着脸呻冂吟道。

    「无论是蓝色、还是红色、我都无所谓。哪一个都是你。」

    过来吧。

    话音刚落,浮在空中的红色眼球如同脉搏一般地跳动着,飞向纲吉的右眼。

    「啊」

    眼珠仿佛露出獠牙张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被啃噬一般的剧痛让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以后的二个月里,纲吉一次也没有醒来过。

    12

    口中呼出的白气的消散于清澈的空气中。天空中覆盖着厚重的白色云层,也许要下雪了吧,纲吉恍然间想到。

    「这里的蛋糕很美味。吃吗?boss」

    「嗯,一口就好」

    温暖的咖啡店内已经人满为患,他和女孩只好坐到店外的露台上,将围巾一圈圈卷好。

    啊——,他以为女孩会喂到他嘴里,张开了嘴。女孩冷淡地责备到,请用自己的叉子吃。纲吉无地自容地老实地向女孩道了个歉。

    虽然冷的要死,但能带这样的美人来露天咖啡确实是相当美好的体验。纲吉嗤之以鼻地看着周围男人们羡慕的目光,将蛋糕放入嘴里。

    「吃草莓吗?」

    「嗯,没关系,谢谢。」

    已经到冬天了啊,纲吉感叹道。

    确实,凪点头附和。她穿着连帽的白色大衣,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但她看起来就像雪女一样。如果在这样美丽的妖怪手中死去也算是了无遗憾,不过,想对她出手的人首先得要承受住她的同冂居人们的满眼杀气。

    「千种和犬还好吗?」

    「很好,但是有点在拗气。」

    「为什么?」

    「因为我不告诉他们我正在交往的人的名字。」

    凪一副坦然模样,双手捧起了茶杯。纲吉不禁苦笑。那两个男人平时像对待灰姑娘一样对待她,但其实对她比真正的公主还要呵护。

纲吉也想过提醒他们反思一下平时的态度,但这是他们兄妹间的问题,他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嘴。

    「还是早点和好吧。」

    「嗯。」

    「但没想到千种也会生气。」

    「还有,还有另外一个,特别生气的人哦。」

    在凪大眼睛锐利的注视下,纲吉就像被盯上的青蛙一样一动不动。这份压迫感让他确实感觉到了某种凌驾于血缘之上的关系。

    「先、先不提这个……」

    「boss总是这样,遇到棘手的事就抛开不管。这一点跟骸大人一模一样。」

    凪尖锐的话语让纲吉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小声呻冂吟出来。曾经那么坦率又可爱的凪,确实受到了周围人的影响。

    「他生气也没办法啊。」纲吉挤出一个苦笑。

  「boss这个笨蛋!」凪鼓起了腮帮子。

    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像谁。

    从深深的沉睡中醒来后,纲吉开始了长时间的复健生活。卧床期间衰退的肌肉无法随心所欲地控制,一开始他甚至无法下床。

    但他觉得相较之下那时生活还算不错,大家都在担心着、关心着身为病人的他。

    可到了两周之后,耳边就传来了「到底是因为谁的莽撞才变成这样的啊」、「你这个混冂蛋翘了二个月班」之类的各种抱怨和全员激烈的说教。

    其中最过分的就是Reborn,纲吉醒来的一瞬间他还流了滴眼泪,但之后的一个月间完全对他不理不睬。

    单单致歉和讨好还不够,纲吉在完成了在中央车站气势昂昂地高唱桑塔露琪亚这样的惩罚游戏后,又不下二十次声泪俱下地向他道歉,才最终得到了Reborn的原谅。

    纲吉在一定程度上也知道自己对他做了很抱歉的事。

    而最大问题在于六道骸, 对他纲吉完全束手无策。一醒来时,骸已经离开了意大利。纲吉打电话问凪他的行踪,凪说在他们三人这里。等纲吉匆忙赶去时,已经被他金蝉脱壳。这样的事重复了三次,纲吉也失去了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

    「我被他讨厌了。」纲吉露出自嘲的笑容。凪眨了眨眼,脸上浮现出有些悲伤的表情。

    骸现在仍和三人分开居住,但他搬到了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公寓里。

    他暂停了在东欧的谍报工作,进入休假状态。纲吉周围倒没有人对此抱有怨言,他之后才知道这也代表了骸承担的压力有多重。

    凪每次见面都会说,「必须要有个人先开口道歉」。纲吉也觉得的确如此。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越来越难以坦率地表示歉意。就算他们达成和解,也不一定能恢复良好的关系。

    若要问他,人生中是否有比和骸那段五天旅行更与人心灵相通的时光,纲吉能断定地回答,没有。要将其解释成吊桥效应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他知道,像那样渴望得到某人的理解与依偎的机会已经寥寥无几。

    「你去见他不就行了。」

    「我有时也难以置信地这么想。」

    纲吉看着渐渐冷去的咖啡的热气,感到自己心中有什么在渐渐沉淀下来。

    近半年前的夏天,那让人汗流浃背的炎热已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消失无踪。这让他憎恨起自己沉睡的那两个月的时光。如果他能在秋天醒来的话,也许还能恢复到和他一起喝茶的关系,至少、成为能偶尔取得联系的朋友也行。

    「……boss是胆小鬼吗?」

    「嗯,你不知道吗?」

    视线前方,街对面有一家满载着儿童喜欢的玩具和礼品的推车商铺。车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除了糖果和发光的灯,还并排放着狂欢节用的面具。

    「马上就是狂欢节了。」纲吉说道。

    「嗯,我很喜欢狂欢节。」凪回答道,「boss期待吗?」

    「比之前要强一些了,但还是对那个面具有些苦手。」

    直到去年,他每临近狂欢节时身体都会感觉不适,和那时相比要好多了。但是,那些悚然的魔女、尖鼻子的鬼面,还是让他感到害怕。

    「你害怕吗?」

    「嗯,当然,那都是怪物吧。」

    「魔女什么的我也不是很了解。但Boss,你知道吗?那个可怕的面具其实是祖先大人。」

    「诶?」

    和意大利街道格格不入的词语让纲吉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祖先大人…是指的盂兰盆节的先祖吗?」

    「是的。我也是从千种那听来了,似乎在基督教传入之前这里也有过这样的信仰。」

    纲吉一时哑然。没想到这片教皇所居住的土地也会和祖先崇拜有着联系。

    「所以,那个面具也许就是boss的曾曾祖父或是曾祖父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凪清冽的声音在纲吉的胸口如同感恩经文一般回荡。听到这样的说法,他对那个令人畏惧的面具的印象似乎也慢慢有所转变。

    「下次再一起出来吃饭吧,boss」

    纲吉惊讶于自己心中升腾起的朦胧情感,甚至没注意到凪飞快地拿走账单结好了帐。

    他再次看上冂街边商人的货车。那里挂着许多适合孩子们戴的可爱卡通面具。就在这时,一个似乎是店主的身影隐约出现在车后。

    纲吉目光聚焦在那个人身上无法离开。歪斜的鼻子、裂开的大嘴、布满皱纹的丑陋的脸。那个带着似曾相识的面具的人将黑色的礼帽放在胸口,注视着他。

    纲吉目瞪口呆地坐在寒风呼啸的露台上,用无比轻微地声音呢喃道,九代目。

    带着假面的男人缓缓抬起了左手。虽然离得很远,但纲吉没有看漏,带假面的男人确实向纲吉轻轻地挥了挥手。

    就在纲吉不假思索地站起身时,带着面具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穿着围裙的店主站在原地打着瞌睡。

    回到座位边的凪看着站着不动的纲吉侧脸,问道,「有谁在那边吗?」

    有的,纲吉即刻回答道。

    那个人确实在哪里,一直一直、注视着守望者自己。

    接着,纲吉和凪约定好下次一定由他买单,向店外飞奔而去。

    *

    「骸,开门!」

    纲吉无视手边的门铃,大叫着用力锤着门。房内毫无反应,这让他怒从心起,「不出来我就把门射穿!」他就像个彻头彻尾黑手党头目一样大喊着,用尽全身力量一脚踢在门上。

    正当纲吉打量着铁门上留下的鞋印时,门内传来冰冷的声音,「请你回去。」

    时隔半年再次听到的声音。纲吉咽了咽口水,「快开门。」

    「给我回去。」

    「为什么?」

    「我不想看到你,而且你打扰到邻居了。」

    「那你把门打开嘛。」

    「真缠人!」

    「说谁呢!要说你才是喜欢我喜欢地不得了吧!」

    门内一时沉默下来。纲吉想象着他的样子,小声骂了句,笨蛋。

    但他知道,真正的大笨蛋是自己才对。纲吉发自内心地诅咒起这扇碍事的门。

    他想见他。他想立马看到骸的脸,向他确认。

    每当跟他在一起时,我总是变得这么没用,变成一个爱哭鬼,而且,变得无法继续默然无视这样的自己。

    骸,这次,纲吉安静地唤道。

    「是我不好,我道歉。」

    「……」

    纲吉将额头贴在门上,伸手摸上自己的右眼,隔着白色的医用眼罩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眼睑。

    接着,他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门后传来了说话声,「你今后打算怎么办?那可是六道的赤眼,下次可能会强制终结你的生命。」低沉的声音中蕴藏着沸腾的怒气,「你也许会被恶意吞噬变成杀人狂。」

    「应该没关系的,净化的火焰也许能够调和……就算我轮回转世、」

    话没说完,哐!门从内侧被狠狠踢了一脚,纲吉被吓得向后倒去。

    「你是笨蛋吗!你哪来的保证?」

    这个男人说的话跟Reborn一模一样,纲吉吃了一惊。突然间,门被猛地打开了,骸穿着牛仔裤光脚站在门里。他们四目相对。

    纲吉有一句想说了很久的话。

    是为了将六道骸的心捧起抱在胸口,持续给他温暖的珍藏的辩白。

    「……如果轮回转世的话,这次就换我来找你。」

    骸端正的脸上失去了平静。他瘦了,纲吉心里想着,伸手抚摸上骸的脸颊,接着慢慢地、跨过门槛,进入了骸的领地。

    「我喜欢你额头的形状。还有你的眼角、和修长的手指。」

    「你没醒来的那两个月间,我以为我会疯掉…」

    「你那时跟我说“忘记也没关系”,但是,忘掉也太可惜了。骸,我不需要什么笔记,就算我再笨也决定记住。」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红色的和蓝色的,我都…」

    我都喜欢。

    纲吉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身上,呼唤着他的名字。

    「现在,就是现在,骸」

    扑朔而下的泪珠沾湿了他颤抖的指尖。

    「现在这一刻,我也绝对不想忘记。」

    如果忘记了的话,就无数遍无数遍地重复给你听,我喜欢你。

    铭刻在眼底的向日葵花田、噩梦中奔向他的人、在冬天归来的令人怀念的故人。纲吉不想忘记。

    因为不想忘记,人会在心里一遍遍反刍着这些怎么也书写不完的盛大而广阔的风景。

    我会带你去所有的地方。和紧握着手共乘着一列列火车、穿越千万梦境赶到身边的、满口愚蠢谎言的你一起。

    

     我说我爱上你了,你相信吗?纲吉看着他的脸问道。

     这家伙疑心很重,我会一直告诉他直到他相信为止,纲吉心中暗暗决定。

     ——我喜欢你。六道先生,请不要忘记。因为这是我心中最重要、最重要的秘密。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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