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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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在一楼随便拿了几件衣服换上后,他们一起走上二楼。通过剧场门口时,骸突然停了下来,回头说道:
「好像有人来接你了喔?」
「诶?」
两人推开嘎吱作响的门走进屋内,借着从破损窗户照进来的青白色月光,熟悉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Ciao」
「Re……」
「晚上好,阿尔柯巴雷诺」
代替一时语塞的纲吉,骸应答道,并很自然地迈开一步挡在纲吉身前。
「看来你们关系变得不错啊。」
「你来有什么事?」
趁Reborn还没开口,纲吉紧紧攥着拳头看向自己的老师大声问道。但他的身体因为Reborn日常的“教育”而条件反射地颤抖起来。
「我!不会回去!在九代目取消那个声明之前我会保护他!」
「声明?你在说什么,沢田?」
Reborn用自己可爱但毫无感情的眼睛看向纲吉,长叹了一口气。
「阿纲,不要对这个家伙太特别了」
听到Reborn的话,骸露出惊讶的表情,而纲吉苍白着脸倒吸了一口气。自己心中还没有成型的认知被强迫着揪出来绞在一起,变成毫无否认余地的事实推到眼前。
「你可以重视他,可以把背后交付给他,但是不能特殊对待他。」
「为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Reborn」
说着,纲吉用力抓隔住骸的手腕。骸吃惊地睁大眼睛,回头看向纲吉。
「六道骸是被诅咒的。这迟早会变成你的枷锁、负担和阻碍。你如果把他当成唯一特别的人,就永远无法舍弃他。他是难以取代的,毕竟,六道骸这样的男人世界上再难找出第二个。」
纲吉抓着骸的手不停发着抖,可这并非出自对Reborn的恐惧。
「我不会……舍弃任何一个人」
「你错以为你跟骸是同一类人。」
「……!我们是一样的。我们不一样,但也是一样的!」
瞬间,一阵风咻地在纲吉和reborn间刮过——冰凉没有温度的风。骸不知何时已将三叉戟握在手中,用枪柄敲了敲地面。
「什么一样、不一样的烦死了。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我对外人的评价没有兴趣。」
纲吉背后涌上一阵恶寒,身边如地域的容器被打开一般弥漫起不吉的气息。
「沢田说他想留在这里,我也同意了,仅此而已。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余地,阿尔柯巴雷诺。」
「每一次杀戮只会让你和阿纲的距离越来越远。记住了骸」
Reborn不顾骸浑身冒出的杀气,从背后的窗户间离开了房间。随着他渐远的脚步声,四周又重新被夜晚的静谧所笼罩。
「手…」
骸回过神来,低声说道。
「能把手放开吗?」
「对、对不起。」
纲吉本打算松开,但是他的手却更顺从内心的意愿。于是,他也坦白说道:
「我不想松开。可以吗?」
「……你、果然是在追求我把?」
骸叹了口气,粗暴了抓了抓头,他转过身,连带着依然抓着他手的纲吉也转了过来。
「我累了。现在就想睡觉。」
他们走出剧场,经过被骸当做个人房间的KTV包厢转弯向反方向的楼层走去。在被身高高过自己的骸的快步拉扯下,纲吉只能小跑起来。
「喂,你要去哪?」
「家具店。」
通过写着NI○RI大字的看板,越过宽敞的店面可以看到房间尽头放着的大床。床罩有些零星破损,但看起来触感并不差。
「今天在这睡,没问题吧」
说着,骸用力将纲吉甩到床上,纲吉「哇」地一声向前扑倒。骸马上也躺倒纲吉的旁边,完全一副打算大被同眠的姿态。
「喂、喂、两个男人…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跟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在这里只有我跟你,只要我们两个没人排斥的话就没有任何问题。」
「哇!」
纲吉被骸一下抱住,头被紧紧搂在骸的胸口。他感觉到骸的呼吸掠过头顶微微发隔痒。
「你干、干什……」
「防止你去做异常行动的…拘束」
「唔」
说着,骸无视纲吉快要窒息的声音,他用力把纲吉的头按向自己胸口,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他暂时还没有睡着,但似乎也不准备和纲吉说话了。
「晚安」
纲吉小声说着,厚着脸皮也就势回抱住骸。一瞬间,他感到骸的身体微微震动了一下,但这震动应该不止来自于骸一人。
「嗯……祝好梦。」
听到骸这么说,纲吉不禁产生了能见到世界上最幸福梦境的预感。
****
嘎哒——!吱嘎——!只在动画中才听过的夸张声响让纲吉从平稳的床上一跃而起。
「什、什、什么事!?」
他迅速环顾四周,只见犬跌坐在家具店门口,脚上缠着电线,似乎把附近高脚灯的连带着绊倒了。
「怎么了?」
纲吉战战兢兢地问道。
犬就像全身炸起毛一样指着纲吉叫到「ho、homo——!!」
惨叫声回荡在黑曜中心里,不知哪里传来了玻璃被震碎的声音。
「…诶?homo?」
纲吉捂着耳朵,对没听清的单词充满疑问。这时,身边的骸在被子里蠕动了几下,手还依旧卷在纲吉的腰上。
「就是同性恋的意思。」
骸躺着,眼神瞟向犬,示意他离开,接着又含隔着困意闭上眼。
「您不否认吗?」犬深受打击地大叫道。他有气无力地站起身,将倒在地上的灯座扶回原位。
「有印象以来我第一次睡这么熟,我还想再睡一会,安静点,犬。」
「骸大人,你的意思是因为和这个兔子一起睡才这样吗?」
犬冒着冷汗,竖起耳朵。纲吉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毕竟他误会自己敬爱的头领跟纲吉之间是同性恋的关系,会混乱也是理所应当。虽然知道骸的话里没有这个意思,但纲吉还是忍不住在意骸的回答。
「如果有袭隔击,沢田纲吉会用他血脉的力量提前预知到,所以我才能这么安心地睡觉。」
「啊、啊啊、什么啊,这个意思啊」
纲吉和犬同时长呼了一口气。骸抬眼望向纲吉,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犬说得也没错,跟你一起睡的感觉确实不错」
「果然是homo!」
目送着飞奔着消失不见的犬,纲吉嘴唇微微抖动着,数秒之后,他还是破功嘿嘿笑了出来。
「真是上不了台面的笑容」
「虽然被你当成报警器在用,但我还是觉得高兴不行吗」
「kufu,你对我还真是坦率,从不掩饰自己的感情」
骸的掌心抚摸着纲吉腹部,平滑而坚硬,而纲吉的掌心则斑斑点点布满伤痕。手相互碰触到的一瞬间,仿若两人的生命也正在彼此交叠。
没过数秒,纲吉突然拉起骸站起来,一眨眼间,两人一起跑出了家具店,紧接传来的是轰隆的爆炸声。
「快趴下!」
爆炸的热风从头顶卷过。纲吉被骸压在地上,向爆炸发生的方向望去。刚才躺过的床已化为碎片,粉尘在空气中四处飞舞。
「骸大人!」
库洛姆和千种冲出房间向骸的方向跑来。骸挥手阻止他们,变出了三叉戟。就算没有眼神交流纲吉也能够确信,对于接下来的攻击,骸应该能有所防备了。他自己则努力集中起注意力,楼下似乎没有感觉到外人的气息,但是在黑曜中心森林的东边隐约传来一些违和感。
「从爆炸的痕迹来看,是有人将炸隔药从一楼的窗户丢进来后逃走的」
「嗯。逃向东边了。我先过去。」
说完,纲吉燃起火焰,从刚刚被爆炸击碎的窗户飞了出去。他飞向东边寻找着袭隔击者的踪影,感知到身后正在地面追踪的骸一伙人的气息后,他猛地加速前行。
「等等!」
纲吉快速降落在即将跑出森林的敌人面前。两人发出惊慌的悲鸣坐到了地上。
「为什么袭隔击骸。说出理由,我再考虑放不放过你们」
纲吉迈出一步问道。这时,其中一个敌人「哦…」地发出惊讶的声音。
「这个火焰是彭格列的……!你,不、您是彭格列十世吗?」
对不置可否的纲吉,男人带着责备的眼光悲声诉说道:
「彭格列不是说了不会妨碍对六道骸的复仇行为吗?!为什么要阻止我们?我们的家族因为六道骸肮脏的阴谋被毁灭了…」
男人的嘴唇抖动着,眼睛通红,浑身散发出恶鬼般凌厉的杀意。
「除了我和弟弟以外,我们的家族全都…死了。被六道骸杀了。」
纲吉楞了一下,停下了脚步。死气状态下,那个麻烦的感知能力格外敏感。从正统血脉中继承的直觉,将他并不想看的东西强行呈现在眼前。
「唔、啊……」
头如同被挤压一般的疼痛让纲吉忍不住眯起眼呻隔吟出来。眼前隐约浮现的是他从未见过的地方。
曾经被蔑视为弱小家族的阿尔托尼奥家族,因为不欺凌弱小的行隔事风格得到了那个庞大的组织的承认,一个青年男子高兴地说道。
纲吉马上理解了,袭隔击发生在这个男人更为年轻的时候。
「把孤儿院的孩子们也叫过来,我们家族一起庆祝一下吧!」
听了男子的话,站在他旁边的弟弟和其他人都露出了微笑。不远处有一栋类似孤儿院的建筑,似乎是由这个家族在管理。男人周围的男女老少,都露出仿若西西里的柑橘一般明朗的表情。男人捡起脚边一块手掌大的石头。
「那就,开始准备吧——」
噗哧。如同果实被捏碎的声音。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
在第二十一下时,这个似乎会永远继续下去的奇怪声音停了下来。数秒之后,随着咚地一声闷响,地面晃动了几下后,周围又回复了平静。
男人看向自己的手。手里握着的巨大石块不知何时已沾满了鲜血。他回过脸,弟弟也跟他一样拿着石头呆然地站着。
那个声音响了几回?二十一回。我们家族有多少成员?
「二十三人。」
有人回答了他的问题。弟弟脸的右侧扭曲起来,让人一看就感到反胃的红色眼球正盯向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
弟弟发出痛苦的叫声,站立的身躯不断抽隔搐,左边的瞳孔来回打转,涌出浑浊的泪水。
「能和弟弟这样击掌庆祝真是太好了呢」
仿佛会融化在黑暗里的声音,伴随着kufufu的愉快声调在耳边萦绕。
「为、什么…」
男人喉咙发干,只能挤出这一句话。红色的眼睛突然浮起一丝嘲笑。
「因为你们是黑手党」
「我、不明白…」
砰!只见弟弟拿着石头往头上砸去。一下、又一下。血不住地顺着弟弟的额头流下。
「啊……住、住手……!」
男人仿佛被猎食者盯上一般。他无法动弹,只能站在原地大叫。
红色眼球来回打着转。
「要问杀死一只虫子需要什么理由的话……理由就是它是虫子。哦,对不起,这个表达有些不太合适。应该说,将腐烂的垃圾处理掉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我们一直在帮助弱小!就像管理那个孤儿院一样!」
男人拼命大叫着。
红色眼球发出残忍的光芒。血从左边的鼻孔中垂下、流进嘴里。
「库哈哈哈哈哈哈哈!让他们变成孤儿的不正是你们吗!因为这个家庭引发的争斗,他们失去了父母。明明是你们让他们变成孤儿,却假装自己是恩\人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库哈、库哈哈…这玩笑还真是有趣。」
嘲笑如狂风一般向男人扑来。他无法动弹、身体被吹飞,感觉到骨头断裂般的撞击,接着意识陷入混沌。
「我不杀你和你弟弟。就让你们被亲手杀死自己家族的绝望折磨致死吧,作为刚才让我笑出来的回礼。」
那个怪物顶着自己弟弟的脸不吉地笑着,向男人挥起手中的石头。
「arrivederci」
他低声说道。
纲吉如同急速浮上水面般,意识猛然清醒过来。他急促地喘着气,试图赶走眼前从未见过的景象的残影。
「阿尔托尼奥、的」
「!」
男人发白的颜色变得愈加难看,他惊恐地看向纲吉。数秒钟之前还对男人来历一无所知的彭格列继承者,现在准确说出了自己家族的名字。
「果然,怪物的主人也是怪物…?哈哈,别挡路、彭格列十世。你要违背九世的命令吗?」
男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拉起自己后面仍坐倒在地的弟弟,发出鄙夷的嘲笑。在刚才纲吉所看到的回忆中,这不是一个会发出这样嘲笑的男人。
「你们不是承认了阿尔托尼奥是同盟家族的一员吗?但是,对毁灭了我们家族的六道骸不仅不予以制裁,还将他纳为干部……」
背叛者。男人轻蔑地瞪向纲吉,充满憎恨地骂道。
「要我说,作为黑手党顶点的彭格列,这么有失公允的行为不太好吧?快把六道骸交出来,要不然给我们他的尸体也行。」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狂乱和憎恨。
「……」
纲吉感到被平常从未没遇到过的疯狂所包围,有些胆怯地退了一步,额上的火焰也因为心中的迷茫而熄灭。男人继续向他逼近。
「现任彭格列首领的声明似乎不太充分。仅仅默许对六道骸的报仇还不够,应该让彭格列亲自动手,把他杀——」
Fufu,突然出现的轻笑声。原本畏缩地站在后方的弟弟,悄然将手滑向男人的颈间。
「这真是明智的选择,毕竟以你的能力是无法实现的。」
男人肉隔眼可见地浑身战栗起来,面色变得惨白。在他身后,原本是他弟弟的人,弯起嘴角露出一声嗤笑。
「喔呀喔呀,我以为已经向你很郑重地道过别了,看来你觉得还不太隆重?」
骸冰冷的手指从男人脖子上移开,伸到他面前,张开手掌,将拇指缓缓捏在掌心里。
「不好意思,我对你和你的家族都并没什么印象。虽不能全部想起,但是'以击掌来问候'…是吧!」
咚?骸的拳头正面打在男人的脸上。男人发出「啊——」的长声惨叫,跪倒在地。骸粗暴地揪住男人的头发。
「手边没有石头,请原谅我赤手空拳。作为补偿,我会好好问候你的」
「唔!啊——!住、住手、啊!」
用一定频率击打着男人正脸的,从外表看上去依然是他的弟弟,但他的双眼闪出不祥的异色光芒,血泪滴滴答答地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骸……!够了!」
纲吉急忙叫到。异色的双眼慢慢转向纲吉,嘴角勾勒出带着更深嘲讽意味的弧线。
「又是你爱说的'不要杀人',是吗?一个黑手党却活得这么和平天真,让人反胃。」
「跟黑手党、没有关系!杀人是不对的吧!把他们关进复仇者监狱之类的不行吗!?」
「彭格列已经同意了这些人对我的复仇。那么这个人、和今后来杀我的家伙们,都不算违背了黑手党的规矩,不能关进监狱。我只有在被杀掉之前先下手为强。」
骸不断击打着男人的脸,血沫从鼻子和口中飞溅而出,在痉隔挛了几次之后,男人的身体瘫软下来。骸抓着男人的头,将他举在空中,淡淡地笑了出来。
「你打算怎么做?」
是遵循九世的指示保护彭格列,对我见死不救?还是忤逆九世、打破彭格列的脸面和自己的立场?
「彭格列内部分裂的话,会引起内战,也许还会和其他黑手党间发生争斗。你最讨厌的死亡也可能会大规模发生。」
「别说了……」
林间没有一丝风,但整片森林却在妖异地沙沙作响。冰冷凄凉的寂寞笼罩着四周。
「我……不讨厌你」,骸将浑身是血的男人丢到地上,小声说道。他的声音中充盈着字面以上的情感。
「但是,就算是你,如果要杀我的话,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纲吉感到仿佛有块沉重的铁块压在胸口。这个男人一定、明明比世上的任何人都更不希望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沢田纲吉。我一直被剥夺着生存下来,今后也会如此。但至少,我的生命和复仇的权力,不会让任何人夺走。」
骸就像个一边呼喊着对世界的憎恨、一边为保护自己不断挥着拳头、却从未得到过爱的孩子。他的叫声未曾传达到素昧谋面的母亲和这个世界的耳中,他究竟承担着多大的绝望?
纲吉咬紧嘴唇,他牙根打颤,喉咙发出喘息。为什么,每到骸的面前,就会这么想哭泣呢?
「我会继续杀戮的。不要期望我会改头换面或是向他人赎罪。我连生存的权力都不曾拥有,却要我担负让别人活下去的义务,这不是不公平吗?」
悲鸣一般的呜咽从纲吉喉咙中溢出。骸用似乎带着几分困惑,又似乎带着几分彻悟的平静表情看向纲吉。
突然,弟弟的身体瘫垮了下去,倒在哥哥身上。往常模样的六道骸,从后方的树丛间走了出来。
「但、但也请你、不要杀人」
「身为黑手党,却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跟黑手党什么的没关系!是'我'在这里,看着我啊!」
「你还不是一样没看着我。用可笑的同情隐藏住我的罪过、暴虐和残忍,从不看我真正的样子。」
纲吉猛地揪住骸的胸口,他踮起脚尖,近距离地凝视着骸的眼睛。
「我,是个很残忍的家伙」
「没错,而且还很不坦率」
「性格糟到不能再糟,经常被别人说有人格缺陷」
「嗯,还很坏心眼」
「再加上,很擅长杀人」
所以,放弃我吧。眨眼间,骸说道。接着,他挣开了纲吉的手。
「放不放弃不是你决定的!」
纲吉这次,用两只手抓隔住了骸的胸口。高个的骸,带着纹丝不动的表情俯看向纲吉。
在不远的过去,自己也这样揪住过他、怒视着他、对他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从那时开始,自己的想法就从未改变过。六道骸在纲吉心中,就是这样的男人。
「……你笑什么?一边哭一边笑,真是个怪人。无法理解。」
「我也不太能理解你。」
骸弯下腰,贴近纲吉的脸。额头间仅隔着似触非触的距离。
「我想了解你。我也想让你了解我。」纲吉说。
异色双瞳毫无表情地缓缓开合。骸没有回答。
但是纲吉知道,他的沉默就近乎于肯定的意思。
「……我能吻你吗?」
「……」
昨天牵手的时候,骸无言地向纲吉伸出手。现在也一样,他默默闭上自己总是刻薄无情的双眼。
柔软的唇部、相近的体温、一生难忘的记忆。——和他共有这些感触的人,居然是六道骸,纲吉感到难以置信。但除他之外别无其他可能。
「亲吻要舌吻,抱拥要全身心。你听过这个意大利的格言吗?」
「第一次听。」
「什么啊,还以为你是抱着这样的觉悟跟我接吻的呢。没那样的觉悟,我可做不出这种事的。」
他轻轻撇开纲吉抓在胸口的手。在转身向黑曜中心进发之前,他回头看向纲吉。这次,他没有闭上眼睛。
「……刚才我们接吻了吗?」纲吉问道。
「如果按嘴和嘴贴在一起算的话,是的。」
说完,他扭过头,迈开脚步。虽然早就了解他不坦率的性格,但没想到这性格会有一天让人觉得这么可爱。纲吉揉了揉发热的脸,看着骸渐远的背影。
他走到毫无反应的阿尔托尼奥二人旁边,蹲下//身,有样学样地摸了摸//他们的脉搏。接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通话音响了三次之后,电话那头传来Reborn的声音。
「我们被阿尔托尼奥的人袭隔击了。该怎么处置?」
「你一个离家出走的人还真是厚脸皮。十五分钟后彭格列的医疗组会来回收他们。」
「谢谢。」
纲吉挂断电话,深吸了一口气。骸没有杀他们。他冒着风险,选择了不杀他们。这大概,是为了纲吉而做出的决定。纲吉两手握紧,如同祈祷般地贴在额间。
「我会保护他的。」
这句无人听到的承诺,是纲吉对自己的誓言,也是他内心基于爱意而萌发的觉悟。
****
将阿尔托尼奥的兄弟俩交给医疗组之后,纲吉首先来到了库洛姆他们的房间。
说清来龙去脉之后,三人都松了一口气。犬和千种对没有给袭隔击者最后一击感到有些不满,但库洛姆什么都没说。
相识之初,如果被犬和千种要求「杀掉敌人」的话,肯定会条件反射一般地产生反感情绪吧。但是现在,自己也略微能够理解他们的处境和想法,更重要的是,对他们产生了亲近感,所以,意外地没有任何反感。
「我,有一些想法……你们愿意听吗?」
什么?三人看向纲吉。他们现在也一样,对纲吉不再仅仅抱有敌视心理。
「我很同情那些被骸、和你们所伤害…还有杀害的人们。说实话,我还是很害怕你们。我无法想象去犯下杀人之罪。但是对我来说,你们与我更亲近,所以……」
纲吉犹豫了一会,合上嘴。一直以来的价值观仿佛正在离他远去。他感到有些恐惧,但也必须面对。
「也许会别人说冷血…连我自己也觉得很过分,但对我来说,骸和你们是更为亲近、更为重要的人,我常会想着着你们的事、想着你们痛苦吗、害怕吗?之类的。在同情那些陌生人之前,我更会因为想到你们而流泪」
三人张着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纲吉。犬歪了歪头,示意纲吉继续说下去、
「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杀人了」
「啊?你是要我们在被袭隔击之后乖乖等死吗?」
纲吉用眼神制住情绪激动的犬,接着说了下去。平时也许难以想象,但纲吉时不时会展现出这样支配全场的魄力。
「我不让你们杀人,不是因为你们会因此受到惩罚,也不是出于爱心和伦理观念。而是因为我相信,未来会不断延续。」
和重要的人一起度过的时间,会延续到几十年之后,也许有一天大家的儿、孙会出生,如果对他们付出真爱的话,即使在死亡之后,这些珍贵的时间也会持续下去。纲吉不希望他们将这样宝贵的光阴用于复仇。
「要是我也能讲些好听的大道理就好了……。但我没那么能干,也很自私任性,所以只会说这些。」
我想和你们一起活下去。纲吉正面看向三人,斩钉截铁地说道。总是一副虚张声势样子的是城岛犬,尖下巴有些神经质的是柿本千种,有着大大瞳孔面容稚隔嫩的是库洛姆髑髏。他们是人。是值得尊重、需要被爱的人,是为追求幸福而生存着、有着存在价值的、和普通人一样的人。
「长篇大论说完了吗?」
突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纲吉回头看向门口,骸靠着墙站在门边,不高兴地颦着眉毛。
「骸」
刚叫出他的名字,纲吉的脸就扑扑地红了起来。不知为何看到骸会感到如此难为情。
「为什么不先到我这来?」
「啊?」
骸招了招手,纲吉乖乖走过去,骸一把抓隔住他的手腕。纲吉踉跄了几下,但骸并没有慢下脚步,拽着他走出了房间。
「干、干嘛?怎么了?骸」
「是我要问你(お前)怎么了吧!做了那种事之后,不是理所应该来到我身边吗」
「啊?」
在脸上一会青一会红的纲吉身后,黑曜一伙小声说道:
「骸,用'お前(1)'称呼首领了」(注1:你,较随便)
「他之前叫兔子都是用"君(2)"的」(注2:你,较正式生疏)
「除开一部分敌人,骸大人只会对同伴用"お前"来称呼」
犬猛然站起身,脸上满是坚毅的表情。
「你们搞homo请回自己的房间!!!!」
听到犬带着恳求的叫声,纲吉呆呆张开嘴,任由骸拖着他前进。
「搞homo的意思就是」
「你不用解释了…」
难道我们刚才看起来像在打情骂俏吗?
纲吉被强烈的羞耻所击倒,不禁泛出几滴眼泪,拉着骸向前跑去。
「我房间在这里。」
「我知道…哇!」
推开门冲进屋后,骸背手关上门。突然,纲吉感到自己的身体被翻转过来。
「疼……!」
他被压倒桌子上,来不及防备,后脑勺直接撞在了桌上。桌面冰冷的触感让他吃了一惊,他抬手抵抗,遥控器和麦克风被撞到桌下。
「你干嘛!」
纲吉含隔着眼泪抗议到。骸秀丽的面孔突然迫近到面前,纲吉不禁倒吸了口气闭上了嘴。形状姣好的唇吻上纲吉的太阳穴,接着吻上他的额头、左右眼睑、下巴。这种专挑要害的行为就跟骸本人的性格一样狡猾,纲吉发热的大脑抛出一句抱怨。
「背后好疼」
「请忍一忍」
「……吻我嘴的话,我就忍」
「我很喜欢你这样坦率的态度」
骸将微张的唇压到纲吉的唇上,纲吉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好难为情、难以置信,但是,好高兴。
「我想碰触骸」
「你的话,我不介意」
纲吉不会那种曾经在电视里看过的紧密的拥抱。他抓隔住骸的背,仿佛在束缚住什么、掠夺着什么,又仿佛在紧紧抓着什么不放。
「啊、嘴、别移开。骸」
「别着急,我会把你的嘴舔隔咬到肿起来为止」
「亏你、你能说出这么羞耻的台词……!鼻血要出来了」
「你的话才更羞耻。流鼻血什么的,就像是把我当成那种对象来看一样。」
骸低下眼,接着吻上纲吉的唇。骸的刘海扫过纲吉的额间,在这样的距离下,他的每一根睫毛都能清晰可见。
湿隔润的舌头沿着纲吉的嘴巴边缘舔shì着,纲吉吓了一跳,张开了嘴,骸的舌头就势侵入进来扫过他的牙齿。纲吉不知所措地揪住骸的衣服。骸愉悦地弯起眼角,吐息之间带着笑意。接着,他的舌头滑过纲吉的上颚,一粒粒地舔过纲吉的牙齿。
「……kufu,你在发抖呢。害怕了?」
「啊、不是、该说是有点感动」
「感动?」
骸潮隔湿的唇上散发着光泽,显示着他们接吻的证据。纲吉的唇一定也跟他一样。
「想到骸的舌头在我的嘴巴里……觉得好奇妙」
——就像把自己的要害暴露给他人一样,纲吉想到。
迄今为止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一定是受骸的影响吧。这意味着,在骸的心里,纲吉是不会危害他的、可以信任的人。
「……沢田,你还真是比想象地还要喜欢我啊。没办法,我用能让你更加快乐的东西来插进你吧」
「虽、虽然不太明白,但直觉告诉我快逃走比较好」
「你是我的,至少你的心是我的。请老老实实张开腿」
骸不安分的指尖,将纲吉的衣服向上拉起。正在这时候——
嘟噜噜噜噜、嘟噜噜噜……手机不识趣地响起。骸擅自从纲吉的口袋里掏出震动着的手机,按下通话键。让人来不及反抗的流畅动作,让纲吉只能呆呆愣在原地。
「晚上好,阿尔柯巴雷诺。找沢田的话,他正在我身下喘着呢。」
电话听筒传来充满发自内心厌恶的'我没想知道'。纲吉大叫着抢过手机。骸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我、我才没喘!」
「我说了不想听,去死吧homo」
Reborn尖刻的措辞,让纲吉反倒镇定下来。他整理好情绪,问reborn打电话的原因。Reborn背后似乎能听到微弱的呻隔吟声。纲吉打开免提,坐到骸旁边。
「并盛地下的彭格列医疗部,正在为阿尔托尼奥的兄弟治疗。哥哥已经恢复了意识。但弟弟仍被噩梦魇住神智不清。你要骸把幻术解除」
「啊啊,我忘记了」
骸一副明知故犯的样子,打了个响指。瞬间,他右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解除了」
「这边还是没有变化」
「这不应该…」
没说完,骸用手捂住红色的眼珠。他皱着眉沉默了一会,有些恼火地看向纲吉。
「不会是你说不许杀人的原因吧?我无法使用六道之力」
「诶?无法使用?你又不是那种我要你不用你就会不用的可爱性格!」
「也是。」
「喂」两人的对话被手机中reborn低沉的声音所打断。
「我用的是医疗部的固定电话,现在挪不开手所以开着免提。你们说的话会被这边的人听到的。小心点。」
何况你的仇家本来就多,六道骸。
听到reborn的忠告,纲吉挺直了身体。
并非怀疑医疗部的人,但情报确实可能会不小心走漏。就跟老师所说,骸现在的异常状况还是不提为妙。
「你们赶快找到原因赶快解决。恢复之后给我把弟弟的噩梦消除」
嘟,电话被挂断了。纲吉把手机装回口袋,看向骸的瞳孔。
「有什么头绪吗?以前也经常这样吗?」
「不,这是第一次。想不到什么特别的原因。」
「会不会睡一觉就好了」
听到纲吉单纯的思考,骸投来无语的视线,但马上,他又浮现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有这个可能。我们睡吧?」
「嗯?」
要睡就睡?纲吉点了点头,骸用刻意地满含色气的声音问道。
「和我,睡觉?」
「诶……」
停了三拍,纲吉的脸唰地通红。他听懂了骸的意思,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什?什么、诶?你、诶诶??」
「你不想吗?我可是很想啊,做冂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在说什么不知羞耻的话啊——!」
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有人把这个词挂在嘴边,对此完全没有承受力的纲吉害羞地蜷起身子。骸看着用小动物一样的速度从自己身边逃开的纲吉,露出一个完全暴露自己邪恶本性的心满意足的微笑。
「别想得这么严重。只是把我的yin茎塞到你的后xue里而已」
「啊啊——!?别说了——!」
纲吉一边塞着耳朵一边打着滚,带着哭腔叫道。
「你长得人模人样的,说话怎么这么粗俗啊!还有其他的表达方式吧!!」
「喔呀、你也有跟我做冂爱的意思啊」
「啊啊啊啊啊你给我委婉一点!!!」
两人的吵闹声音中,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应声之后,库洛姆从门外探进头来。
「怎么了?」
「那个、犬叫我跟你们说……在你们打情骂俏的背景音里他睡觉会做噩梦的,请你们适可而止。」
「啊?他听到了?这不是ktv包房吗,隔音的吧?」
「首领,门没关好」
库洛姆向大受打击的纲吉和若无其事的骸乖巧地道了句晚安,离开房间时,还顺带关好了门。
「睡、睡吧!正常、正常意思的睡!」
「是是,只限今晚哦」
只限今晚?无视一脸慌乱的纲吉,骸走向房间深处的儿童区域,胡乱地扒隔开沙发上的东西,腾出能睡下两个人的空间。
「请过来」
「嗯、嗯」
本以为骸他不太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这么看来也并非如此……?纲吉红着脸在骸身边躺下。房内放置的毯子,将两人包裹在一起。在让人心神不定又令人感到平静的沉默空气中,纲吉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手套和死气丸都在,没事的。
虽然两人都装得若无其事,但无法使用六道之力无疑是个很严重的问题。骸就算是无法使用能力,面对绝大多数的敌人也不会处于下风吧。但是万一遇到以寡敌多的情况,能不能使用能力可就有着翻天覆地的差别。
有纲吉和骸在一起的话,成功概率就高多了。但若不得不保护犬、千种、库洛姆的话,胜利的可能性就会大幅降低。
「沢田」
「嗯」
「如果明早起来还是无法使用能力的话,我会先找个地方藏起来。那三人就拜托你了」
这家伙看上去很聪明的样子,但实际上是个笨蛋啊!纲吉心里一愣,他用仿佛小猴子一样毫不性隔感的动作,将腿绕到骸的腿上。骸一时有些茫然。
「这是防止你有异常行动的拘束」
他重复着骸昨晚向他说的话,将手环到骸的背后。
「他们三个可以藏在地下基地。Reborn也在那里。我会和你一直在一起。」
「……」
一时的沉默。骸抿了抿嘴,用询问的眼光盯着纲吉。
「' 一直 '。是到什么时候?」
戴着皮革手套的双手,包裹住纲吉的脸颊。眼前的异色双瞳中闪烁着不允许欺瞒的残酷光线。
「到今天?明天?还是一直到死为止?……死之后也一起吗?」
「你、你真是过激啊……」
而且还喜欢向人索取承诺。这么看来,执念一定也很重吧。纲吉回想起还是敌人时的骸,不禁苦笑。
「一直就是一直。不用会日期或者生死来区分。」
骸缓缓弯起眼角,露出不知是嘲笑还是夸赞的暧昧微笑。
「又不是在说梦话。」
「梦话什么的,你不是最擅长了吗?」
「区区沢田,还敢这么狂妄」
说完,骸轻咬上纲吉的鼻尖。
TBC
第二部分。很高兴看有gn说喜欢这篇,有种自己卖出了安利的感觉´v`)
如有疏漏还请见谅m(_ _)m